第二十四章 孤勇险峰行-《浮云魅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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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距离产生美,而美来自朦胧。

    美的背后是丑,而朦胧的背后是真相。

    对于寻求真相之人,永远不能沉溺于美好的假相,而是要勇于上前一步,彻底把真相看清楚。

    此案的一切真相,或许真的就在昆仑山!

    半月后,昆仑山下。

    一路走来,凤九天前所未有的纠结、痛苦。

    日日心神不安,夜夜辗转无眠。

    近乡情更怯,不敢问来人。

    这种感觉不只属于旅人,更属于现在的凤九天。

    眼前的一花一草,似乎越来越熟悉,可他心中的疑惑与惆怅,却变得越来越强烈。

    舅父与父亲究竟熟亲?

    育恩与生恩究竟熟大?

    真相与亲情究竟熟重?

    凤九天心中始终没有答案,天底下又有几人能知呢?

    破庙,残月,孤星。

    一人痴坐庭中,唯有酒剑相伴。

    这样的画面很美,却美得凄清、绝望。

    “舅父,若您真是凶手,我该怎么办……”

    凤九天抬头望着远山,不由自主的轻轻呢喃。

    “真相未明,迷案未破,不可自乱心神!”

    远山自然不会说话,能说这样话的永远都是挚友。

    茶仪卿眉头微蹙,但语气间仍显得十分从容。

    三年里凤九天认识了很多人,更见识了太多鬼蜮人心。

    若说天下还有人能相信,或许就只剩下茶仪卿了。

    “茶兄,你怎么没去陪她?”

    “她说明日要一同前往,故此早早休息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明日就要上山了,我真的怕……”

    “怕是天下最无用的情感。”

    “可若真的失去了舅父,我将一无所有!”

    “不!你还有我!”

    茶仪卿的眼眸澄澈,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。

    凤九天看着他的目光,似乎找到了一线支撑。

    纵亲人尽去,只要挚友还在,天就永远不会塌!

    “什么人!”

    凤九天轻喝一声,人已跃出数丈。

    茶仪卿也看到不远处的人影,一闪即过的人影。

    这道人影飘忽不定,夜里看来如魉似魅。

    若凤怀山真是凶手,这人影便绝不简单。

    他们追着人影翻山越岭、穿林过溪,许久未歇。

    “小九,我们快回去,这是在调虎离山!”

    “纵然调虎离山,也要问个清楚!”

    “咱们问不出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一夜白追了?”

    “再不回去,或许就后悔莫及了!”

    茶仪卿的语气十分坚定,不容凤九天反驳。

    凤九天只得点了点头,转身随着他赶回古庙。

    晨曦映照古庙,四下薄雾弥漫。

    迷雾中遥遥走来两人,步履略显疲惫。

    他们轻声议论着,脚下速度却丝毫不减。

    持扇公子来到一间禅房前,轻轻叩响房门。

    “莉儿,你还好吗,昨夜是否平安?”

    随着叩门声,房内隐约传出一阵“窸窣”声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房门打开,茉莉缓步走出了房门。

    “萧郎,我没事,让你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茶仪卿闻言微微颔首,目光却被她脚上的鞋子吸引了,鞋帮上有些泥土,好像还略微有些水迹。

    “莉儿,你昨晚到哪去了?”

    茶仪卿的声音满是关切,眼睛紧盯着茉莉。

    茉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低头捋着鬓边秀发。

    “萧郎,我一直在睡觉呀,门还是你帮我关的呢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我可不喜欢有人对我说谎!”

    “好吧,我昨晚是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哪了?是否看到了一道人影?”

    “人影我没看到,只是发现你们不见了,独自找了很久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刚才为何要骗我?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……”

    “以后不许孤身犯险,更不许骗我!”

    面对为了自己不顾危险的姑娘,茶仪卿还能再说什么呢?

    茶仪卿说罢,在庭中踱起步来。

    他的头脑从来都很清晰,此刻却有些糊涂了。

    凤怀山是否真是凶手、那道人影又是谁、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?

    他不断的思索着,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。

    突然,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,脸色变得无比紧张。

    “不好!出大事了!”

    “萧郎,怎么了?”

    茉莉闻声出了房门,疑惑的看向茶仪卿。

    “小九呢?刚回来就没看见他!”

    “凤少侠不会一个人上山了吧……”

    昆仑山,玉虚峰。

    此峰巍峨灵秀,常隐于虚无缥缈之中。

    峰上厚厚堆了一层积雪,显是昨夜又下了大雪。

    凤九天自幼在此长大,这些年又屡屡梦回。

    眼前的风雪、山峰、草庐,他无不熟悉至极。可这一切并没勾起他心中的亲切感,反而觉得无比陌生。

    让他更陌生的,无疑是此间主人,曾日夜相伴的舅父。

    或许他这次回昆仑山,便再难活着离开……

    “当!当!当!”

    凤九天立于雪中,叩响凤怀山的房门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笑脸还是利剑。

    既来之则安之,他本就没想过活着下山。

    “凤九天!你这恶贼,还有胆子回来!”

    他身后突然传来几个脚步声,以及愤怒的呵斥声。

    凤九天很疑惑的转过身,一脸无辜的看向身后几人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凤怀山的弟子和门童,也曾是凤九天的朋友。可他们的长剑尽数出鞘,显然已不把凤九天当做朋友了。

    “万兄弟,许久未见,我以为你回隐峰山庄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奸贼,也配和我称兄道弟!”

    一个英俊的少年目光犀利,手中宝剑更加犀利。

    隐峰山庄藏有无数宝剑,少庄主的剑自然不会差。若他真想杀凤九天,或许并非痴人说梦。

    “万兄弟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,让你们恨我至斯?”

    “少要装糊涂!你昨晚做的好事,现在就忘了吗?”

    “昨晚我一直在追人,哪有时间做什么好事?”

    “呸!你杀死对你恩重如山的舅父,却在此装无辜!”

    “什……什么!舅父死了!”

    “尸体还停在房中,自己去看!”

    凤九天闻言打开房门,踉跄的冲了进去。

    房间并不大,没有太多杂物。

    窗边的一张木床上,赫然蒙着一块白布,白布下果真躺着个人,他再熟悉不过的人。

    凤九天跌跌撞撞到了床前,小心翼翼的掀开白布,他多希望那些人说的是假话,可惜眼睛却骗不了自己。

    在掀开白布一角后,真的露出了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。

    这世上他谁都可能认错,只有三张脸是他永远认不错的,对他来说,亦师亦父的凤怀山,无疑是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凤九天眼前忽然一黑,一口鲜血直喷出来。

    他想过此行的无数种可能,却偏偏没想到这种。

    谁料当年下山前那一面,竟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。

    凤九天并没有哭,反而冷静得骇人。

    大恩无谢,大爱无言,大悲无泣。

    他只痴痴地看着尸首,看着他咽喉处的剑痕。

    这一剑无疑又是诛天十三剑,但绝非其中第十四剑,此招凤九天不但会,而且是他最得意的一式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如何唤回舅父,更不知如何洗刷冤屈。

    为了不连累茶仪卿,凤九天才特意独自前来。

    可现在他深深的后悔了,前所未有的后悔。若他在,自己怎会如此无力,如此无奈,如此无助?

    “凤九天!现在你还有何话说?”

    万玉龙点指凤九天,再次大声怒喝。

    凤九天缓缓回头,眼中已经布满了无数血丝。

    “万兄弟,我杀谁也不会杀舅父的!”

    “我昨晚亲眼见到的,你还想抵赖吗?”

    “你看清杀人的是我了吗?”

    “不但看清了,还听到师父喊你名字!”

    “一定是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,对舅父暗下毒手!”

    他突然想起那个假廖楚笙,岂不是也会用诛天十三剑?

    “易容?你的样子化成灰我都认识!”

    “你若不信就给我两个时辰,我定能自证清白!”

    “好!就给你两个时辰,若不能证明休怪我们无情!”

    “好!到时你们不动手,我也定自裁谢罪!”

    凤九天说得诚恳之至,众人只得暂时散去。

    从来栽赃陷害易,自证清白难。

    两个时辰莫说凤九天,就是茶仪卿也难找到线索。可他既然说了两个时辰,便连一刻都不能耽搁。

    他目光仍停在凤怀山身上,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。

    幼时玩闹的画面、练功习剑的画面,纷纷涌入了他脑海。

    他一直以为舅父对自己从无隐藏,永远知无不言。

    可现在看来,他还是瞒了自己很多,一些秘密至今未知,而且这些秘密大到连龙行云和李昪都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到底会是什么事,让三个泰山北斗都不能畅所欲言?

    很多地方都会有禁地,昆仑山也有。

    但禁地不在山洞、不在密室、更不在地下。

    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,就在凤怀山草庐旁。

    那里不宏大,也不阴森,只是一间小小的仓房。

    这间仓房就在众人眼前,可里面有什么没人清楚。

    凤九天已顾不了许多,下意识闯进这间仓房。

    房子多年没人收拾,早已落满了尘埃、结着蛛网。

    室内除了一些杂物外,居然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凤九天彻底愣住了,甚至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苦笑。

    小时候曾多次想进来看看,都被舅父拦住了。而且平时和颜悦色的舅父,总会因此大发雷霆。

    那时他对这间仓房充满想象,长大了才渐渐淡漠。

    他以为里面肯定有值钱的宝物,或是什么惊天的秘密。

    直到此刻他才知道,自己那个时候是异想天开了。

    凤九天回屋取了块抹布,擦拭起这些杂物来。

    他知道无法自证清白,倒不如从容的接受。在死前提舅父打扫一下仓房,似乎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。

    他一边擦拭着各种杂物,一边回忆着舅父的音容笑貌。

    “舅父,我不该怀疑您,之前是我太傻了……”

    凤九天轻声叹着,随手打开了房角的一个破木箱。

    这个木箱里面放着几把生锈的剑,应该是出自凤怀山之手。

    凤九天把这些剑都取了出来,未及擦拭,却突然愣住了。

    因为木箱最下面竟放着一本小册子,已经微微泛黄。

    他隐约记得舅父好像拿起过,并且常对着它长吁短叹。

    凤九天好奇的打开册子,一个二十五年前的故事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庐山,九叠屏。

    凌霄派大殿圣洁无比,与自然相得益彰。

    而殿内气氛却十分紧张,众人各个义愤填膺。

    “掌门!请您下令诛杀奸贼谭安洺!”

    所有弟子都高声请求着,其中凤怀山最是积极。

    “山儿,为父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安洺,你便如此嫉恨他?”

    说话的是掌门凤逸尘,他虽略显年迈,但仍貌若神人。

    “父亲,孩儿并非嫉妒他,而是实话实说!”

    “难道当初为父让他带走《诛天十三剑》,真的错了?”

    “他说要借掌门秘籍打入鬼境,三月内必大功告成,可结果呢?”

    凤怀山十分气愤的说着,眼角除了愤怒还有杀意。

    “结果他三年音信全无,定是早已卖身投靠了!”

    云松青的神情也很愤怒,出言为凤怀山帮起腔来。

    “你们说的有理,或许真是为师看走眼了!”

    凤逸尘脸色无比凝重,眼中尽是无奈与惋惜。

    “师父,眼见方为实,不如您派我们去鬼境一探究竟!”

    李昪和廖楚笙看向高高在上的师父,齐齐说道。

    凤逸尘思索良久,这才十分郑重的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正伦、楚笙所言有理,若他真是投身邪派,定斩不饶!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都恭恭敬敬施了一礼,随后各自下去准备了。

    整个过程中,唯有龙行云一言不发,似乎一切都和他无关。

    凤逸尘不禁有些奇怪,特意把他留在了殿中。

    “行云,你一向最有主见,今日为何一言不发?”

    “师父,您与家父曾有过节,故此弟子不便多言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你父恨天的事已过去多年,你还不能原谅为师吗?”

    “师父,您在我流浪时收留了我,我又岂敢再恨您?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说说对此事的看法吧。”

    “此事关乎掌门人选,我对其没有丝毫觊觎之心。”

    “有也好,没有也罢,尽管下山一试身手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!弟子不想下山!”

    “你不想下山?那你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只想留在山上,时时伺候在您身边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样也好,只是委屈你了。”

    凤逸尘看向龙行云的目光愈发慈爱,仿佛已把他视若己出。

    武当山,紫霄岩。

    一对侠侣牵马缓行,甚是甜蜜。

    “谈哥哥,你说凤前辈真能容下我和父亲吗?”

    “你虽是冥尊之女,却诚心向善,他定会接纳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万一他嫌弃我的出身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会的,师父一定会接纳我们的。”

    “如若凌霄派容不下我们父女,我就与谈哥哥远走昆仑山。”

    “我既能说动你和岳父归顺正道,就能说动师父接纳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这倒也是,你的剑厉害,嘴更厉害!”

    “可是有一件事,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动你啊!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孩儿临渊,随我姓魏这件事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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