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镯里的牵挂-《忘川典当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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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"老婆子..."他开口时,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瓦罐,"下雨咋不打伞?"

    陈兰的眼泪啪嗒砸在柜台上。三年了,没人再喊她"老婆子"。菜市场的张婶喊她"陈姐",社区的小刘喊她"王奶奶",可只有他,会喊她"老婆子",带着点嫌弃的亲昵,像四十年前在纺织厂后巷,他偷塞给她半块烤红薯时那样。

    "老头子..."她扑过去,想摸他的脸,可手穿过了他的肩膀——他是团光,是记忆凝成的雾。

    王建国却笑了,抬手去碰她的发顶,指节同样虚无。他身后的光晕里,渐渐浮现实景:老房子的红砖墙,窗台上那盆他养了十年的绿萝,阳台上晾着的蓝布衫被风吹得鼓鼓的。

    "你看,阳台的花该浇了。"他说,"上回你说那盆茉莉要开了,我记着呢。"

    陈兰跟着他走进记忆里的老房子。八仙桌上的搪瓷缸里还泡着茉莉花茶,水汽氤氲着,把缸沿的茶渍晕成朵模糊的花。墙角的座钟停在三点十七分——那是他倒下的时间。

    "存折藏在米缸底。"王建国指了指米缸,缸沿沾着他当年刷的蓝漆,"去年你说要交电费,我怕你着急..."

    "我知道。"陈兰抹了把脸,"你藏在米缸第三层,用红布包着。"

    王建国愣了愣,忽然笑了:"你啥都记得。"

    "我啥都记得。"陈兰坐在他常坐的藤椅上,藤条硌得她屁股生疼——和四十年前她刚嫁过来时一模一样,"我还记得你偷卖手表给我买药的事。那年我发烧烧到四十度,你把结婚时送我的上海牌手表拿到黑市卖了,换了半袋盘尼西林。"

    王建国的脸一下子红了:"我不是...不是怕你怪我..."

    "我不怪你。"陈兰抓住他的手,这次触到了温度,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,"我怪自己那会儿病得糊涂,没告诉你我早把手表摘下来,藏在枕头底下了。"

    王建国的眼睛突然亮起来。陈兰这才发现,记忆里的他眼角没有皱纹,鬓角没有白发,连手背上的老年斑都不见了——他在记忆里,永远停留在五十五岁,那个还能扛着她爬黄山、给她摘野草莓的年纪。

    "那...那去北京看天安门的事儿呢?"他搓着手,像个等表扬的孩子,"我攒了三年钱,本来想退休了带你去..."

    陈兰的心脏漏跳了一拍。

    那是他临终前最后悔的事。她躺在病床上,听见他在走廊里和护士说:"大夫,我老伴儿这辈子没出过远门,就想看看天安门...等我走了,麻烦您帮我看看照片,就当...就当我带她去了。"

    "我后来自己去了。"陈兰说,"去年五一,社区组织老人旅游。我站在天安门前,拍了张照片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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